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农历己亥,时节清明,我和妻女来到西湖孤山路31号,走进“天下第一名社”的圆月门,在中国金石艺术的最高殿堂,寻觅前贤留存印迹,感受浓厚金石气息。 迎门大树下,矗一高1.58米仿印章方柱刻石碑,乃“西泠印社建社八十五周年纪念社员题名”碑,仿佛谦和地向前来探访的宾客们致意。 碑左一泓清波,名莲泉。柏堂临泉而建,宋时苏轼曾作孤山二咏,称堂前古柏“坚悍如金石”。如今两侧堂柱题有楹联:“旧雨新雨西泠桥畔各题襟溯两汉渊源籍征鸿雪,文泉印泉四照阁边同剔藓挹孤山苍翠合仰名贤。” 德赢Vwin看到堂内正中是巨幅的“西泠印社先贤图”,浏览陈列的印社创始人的照片及简介:1904年(清光绪三十年),浙派金石书画家丁仁、王褆、吴隐、叶铭等人于西泠桥畔结社,“人以印集,社以地名”,取名“西泠印社”。以孤山为固定社址,以“保存金石,研究印学”为宗旨,传承百年…… 走出柏堂,端详着大门门楣上首任社长吴昌硕所题“西泠印社”隶书匾额,我的思绪也穿越百年,飞越孤山,在西湖数千载的历史天空中久久漫游。 66岁那年,大师镌刻“明月前身”印,并在印侧刻下章氏夫人的背影像及“元配章夫人梦中示形,刻此作造像观,老缶记”的铭文,缅怀青春年少伤逝的爱情,追悼早已阴阳永隔的斯人。“曾是惊鸿照影来”,真如雪泥鸿爪一般,在短暂的一瞥之后,是漫长的一生思念和难舍的一往情深。 “人生到处知何似,应似飞鸿踏雪泥。泥上偶然留指爪,鸿飞那复计东西。”每到印社小住于观乐楼(现吴昌硕纪念室),踟躇在园内的鸿雪径上,他是否曾反复吟哦东坡的这首诗,痛感天道不公,世事无常? 我不禁想起西湖边的钱王祠来。二十年前,我第一次到西湖时,曾被它恢宏威严的气派所震撼,直觉其建筑颇似一方官印。而现在,我却更愿意把它视为一枚私章,印文自然铭记的是:“陌上花开,可缓缓归矣。”吴越国王钱镠不仅为一方雄主,有英武阳刚之气概,其引弓射潮、修造钱塘海堤的故事流传至今,亦有儿女之柔情脍炙人口,当可与“流水今日,明月前身”的吴昌硕引为知己。 还有那“半世风流半世僧”的李叔同,作为1914年入社的早期社员,出家前捐赠印章93方,庋藏于鸿雪径旁石壁“印藏”窟中。于此,让人悲欣交集的前尘往事俱已封藏,洁身而去,持戒空门,归宿于“华枝春满,天心月圆”的清净禅境。 寻思至此,我觉得这神奇的西湖,也如这堪称江南园林佳作的印社一般,方寸之地,包容大千世界:一石一草,自是一步一景;一时一刻,便已一世一生。临湖远眺,我忍不住猜想,还有几多“印”藏此湖?几多“印”藏人心?除却这孤山之印,其实湖畔、湖中还有许多: 且以墓冢为印:拜谒岳王,其印文当是抗金名将笔力遒劲的“还我河山”;祭奠秋瑾,其印文当是鉴湖女侠唤醒民众的“秋风秋雨愁煞人”。打虎英雄武松讲的是义,钱塘歌女苏小小留的是情,情义二字,永远铭刻人间。 再以塔阁为印:断桥残雪,雷峰夕照,令游客一次次重温白娘子与许仙的传说。苏东坡率民众除葑草,挖淤泥,浚湖面,立石塔而成的“三潭印月”,不减旧日风光,保俶塔、城隍阁更是别具一格,各领风骚。 若以塑像为印,则不胜枚举,只单说也是印社早期社员的黄宾虹先生,依然站在这里写生,将四时的湖光山色画进他的草稿里…… 松青柏翠,桃红柳绿,水光潋滟,晴好雨奇,山色空蒙,浓淡相宜。一处处人文风流、历史风貌、自然风光遥相呼“印”,尽奔眼底,博大精深,美不胜收,岂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“印象西湖”? “涛声听东浙,印学话西泠。”继“西泠八家”之后,创社四英与古为徒,力追秦汉,于方寸之间守望千秋文脉。友结于石交,志同于仰贤。华严经塔下冥思,宝印山房内流连。经山川雨露滋养,历金石篆刻磨炼。“大好湖山归管领,无边风月任平章。” 柏堂屋后,有石径穿过的前山半坡石坊,为印社的标志性建筑之一,两旁石柱上刻丁仁撰句、叶铭书写的篆字楹联:“石藏东汉名三老,社结西泠纪廿年。”是1923年印社成立二十周年时所立。 而今我作此文时,又是百年光阴转瞬即逝。印社创立始于甲辰,今又甲辰,真可谓:岁月轮转两甲子,天地沧桑一乾坤——大道不孤,继往开来,印社一百二十年的发展历程,不仅印证着“锲而不舍,金石可镂”“精诚所至,金石为开”的古训箴言,还为未来保留下古老的中华文明深刻而鲜明的印记,源远流长,生生不息。 1999年,毗邻西泠印社的中国印学博物馆正式开馆,为弘扬中国传统印学文化瑰宝又增添一份新的生机与活力。2009年,由西泠印社领衔申报的“中国篆刻艺术”成功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“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”。 印者,以石为凭;印人,以印为信。小印章,大气象,“占湖山之胜,撷金石之华”,筚路蓝缕,苦心孤诣,终成为人文荟萃的博雅名社、印学重镇,是寄情山水、人印合一的菁华所在。抚今追昔,百年初心,恰如四照阁的这副联语所言:“面面有情,环水抱山山抱水;心心相印,因人传地地传人。” 西泠品印,印鉴西湖。 | |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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